钦天监正周云卿跪叩丹墀。玉笏托着黄绫奏表,"荧惑守心"四字硃笔圈红。
殿中烛火摇晃,嘉靖皇帝盯着奏表,眉间皱纹深如刀刻。
满朝文武交头接耳,武英殿檐角铜铃突然炸响。
"陛下。"严楼越班出列,袖中竹筒状器物垂落,黄铜镜筒擦得锃亮,"天象异变,可当庭观测。"
周云卿猛然抬头。
严楼腰间玉牌泛着冷光——钦天监右监副,三日前还在观星台与他争执火星轨迹。
申时三刻的观星台浸在靛青暮色里,严楼指节抵住黄铜镜筒的凹槽,暗金蟠龙纹在掌心烙出细密印痕。
他屏息调整着这个番邦进贡的"千里镜",镜身镶嵌的二十八宿方位盘随角度转动,将紫微垣星图切割成细碎光斑。
"戌宫三度偏移三刻。"他沙哑的声线惊醒了凝固的夜色,候在阶下的小吏慌忙拨动算筹。
羊脂玉圭板上溅开几点墨星,在"荧惑守心"的星位图旁洇成狰狞的爪痕。
铜镜筒深处,荧惑星正吞吐着妖异的赤芒。
严楼想起三日前周云卿拂袖而去时,那方绣着云鹤纹的袖口扫过浑天仪,青铜晷针在月影里颤动不休。
此刻火星诡谲的轨迹,正与那位钦天监正坚持的"荧惑西行说"背道而驰。
夜风裹挟着太液池的水腥气漫上高台,严楼忽然按住腰间玉牌。
犀角雕就的獬豸在掌心泛起凉意——这是执掌天象劾奏之权的信物。
镜筒忽地轻颤,西南天际爆开数点幽蓝星芒,如利刃划破织女星的绡纱。
"快记!五诸侯星分野异常!"他嗓音里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颤抖。
算筹噼啪坠地的脆响中,砚台里晃动的墨影竟隐约显出三足金乌的轮廓。
当最后一缕夕照湮灭在宫墙外,严楼终于看清镜中异象:本该隐于朔月的太阴星,正泛着尸骸般的青白幽光。
远处武英殿的琉璃瓦骤然亮起,百盏宫灯次第绽放,将夜空染成血色的帛画。
严楼闭目轻触镜筒上那行阴刻小字——"嘉靖壬寅年司礼监铸",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叹息。今夜奏报的星图,怕是要将整个钦天监架在紫微垣的祭坛上炙烤。
"荧惑在斗宿。"他指尖划过黄铜刻度,“距心宿二度,非‘守心’之相。"
话音未落,周云卿带着七名术士闯入,道袍上星象纹在月光下泛青。
"妖人!"首席术士张玄陵甩动拂尘,“窥测天机者,当受天谴!”袖中飞出三枚铜钱,直取严楼面门。
严楼旋身避过,镜筒稳稳架在三角架上。铜钱砸在青铜浑天仪,发出嗡鸣。
他抽出目镜后绘图纸:"诸位请看,火星运行轨迹——"
张玄陵瞥见图上曲线,突然色变。图纸边角标着"望远镜观测记录",墨迹未干处画着火星表面暗斑。
金銮殿上。
严楼将望远镜搁在御案,黄铜部件在晨光里发烫。
嘉靖皇帝凑近目镜,瞳孔映出米粒大小的红点。
"确在斗宿。“他声音发颤。
周云卿扑通跪地,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,”陛下明鉴,此乃妖术惑众!"
严楼抽出二十八宿星图,指尖点在斗宿位置:"去岁冬至,火星已入斗宿,今晨实测距心宿113分。"图上红笔标注的轨迹,与钦天监黄历偏差三寸。
张玄陵突然掏出龟甲,掷在御案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