脑海中的记忆画面,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。
那是一个大雪天,老伴王秀兰蹲在轧钢厂门口,怀里揣着用体温暖着的铝饭盒。
他掀开盖子时,两颗水煮蛋在白菜汤里晃悠,女人冻裂的手背上还粘着面粉。。
那是她偷偷帮人洗衣服换来的鸡蛋。
“当时怎么就没抱抱她呢。。“
苏建国嚅动着干裂的嘴唇。
记忆里自己总是皱着眉推开饭盒。
“又去求人?丢我老苏的脸!“
外面的争吵声忽远忽近。
苏建国想起分家那天,老三跪在雪地里求复读费,自己却把存折摔在老大脸上,说着。
“跑运输才能光宗耀祖!“
秀兰半夜偷偷给老三送钱时,他抄起擀面杖打断了她的尾指。
心电监护仪开始拉出直线,体温却诡异地回升。
恍惚间闻到葱花炝锅的香气,王秀兰系着补丁围裙在灶台前转头。
“建国,面醒好了。“
他伸手想碰她鬓角的白发,却看到自己掌心里躺着被退回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。。
那是1966年,他亲手撕碎了她藏在嫁妆箱里的师范学校录取书。
“滴——“
心电监护仪发出长鸣。
老人突然剧烈抽搐,枯枝般的手指扯开氧气管。
走廊上的子女们同时转头,看见监护仪屏幕泛起死寂的绿光。
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,苏建国终于看清了病房角落。。
王秀兰穿着磨破边的蓝布衫,正在给他织毛袜。
“秀。。“
积痰堵住了喉咙。
老人突然笑起来,松弛的面颊挤出两道深沟。
眼前的场景逐渐变黑。
黑暗漫上来时,苏建国感到有温暖的手在擦他眼角的泪。
就像王秀兰临终前那样,癌细胞已经啃穿她的脊骨,她还在替他掖被角。
“老头子要强一辈子,可不能让人看见哭。。“
凌晨三点零七分,值班医生推开病房门。
五个子女在走廊长椅上各自玩着手机,老人保持着侧头望窗的姿势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