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剑交击,铓血剑在坚锐之上并不比一口寻常的青钢剑稍胜,竟被削下前端一小截来,折剑的闷响也不似金铁之质,沉钝处更似朽木。
应风色定睛一看,赫见铓血剑上坑坑疤疤,仿佛被蛀虫枵穿般不忍卒睹,被削断的地方也非平整光滑的断面,而是参差破碎,陡地想起莫执一说的沥血石之毒,心下骇然:“难道她是硬生生将剑中的毒质逼出,当成暗器中的漫天花雨手法来使?”余光一瞥,果然蜷在地面上抽搐的莫、鹿等三姝衣上血迹斑斑,如中了什么细小的毒针一类。
(原来那赤晶剑柄才是‘铓血剑’的本体,剑刃不过是消耗品,当钢材中的杂质俱被转化为毒素,剑身就会变成这副鬼模样,届时便需换过新刃……好个狡猾的毒妇!)铓血旧刃已是强弩之末,应风色一招“指天誓日”便削掉它半截,没敢在剑法上与杜妆怜争胜,长剑连消带打,圈转如水车,使的正是《红尘四合手》里的化劲之法。
将拳脚招数化入剑式之中,这是大宗师、大高手才能具备的手眼,应风色自知之明还是有的,岂敢托大?如此施为,不过是为了诱敌。
果然杜妆怜连一式完整的《小阁藏春手》都不必使尽,取其“欲留末留、欲不”的招意,化拳脚路数于剑式中,三转两绕便将应风色之剑绞脱,插落地面嗡嗡颤摇。
(就是现在!)男儿乘势欺入她臂围内,左臂虚抱右掌穿出,运剑圈转的悠长绵劲倏然转刚,于吐出的一瞬间又再度生变,“砰!”印上银女郎的胸膛!这《天仗风雷掌》的第十九式“雷风欲变”,普天之下仅有他和鹿希色两人识得,算上施展的难度与内力门槛,说是他的独门招数也不为过,便是女阴人见多识广、杜妆怜剑术通神,也决计想不到有一门能在咫尺之内任意转换刚柔二劲、来得无声无息的怪异掌法,果然爽利中招。
兴奋维持不到一霎,落掌之际“啪”的一响,触手处热辣辣地疼,所中绝非女郎绵软的奶脯,而是微凉的掌心。
“怎么会——”“你那双贼眼就没离开过这儿,”杜妆怜哼笑:“白痴才看不出来!”劲力一吐,轰得男儿七窍溢血,如断线的纸鸢般倒飞出去!银女郎这一掌用了七成真力,便末震断心脉,料这魁悟的毛族小子一时半刻起不了身,正欲一剑一个,将蜷在地上的俩丫头捅个对穿,只留玉家丫头拷问天覆功之秘,颈背忽一阵细悚,不假思索回头疾刺;来人手法刁钻已极,两人无声地换过几招,只剩半截的铓血剑才“噗!”插入她左肩近腋处,几欲透背而出。
杜妆怜冷笑道:“逼得动头脑的人下场厮杀,这算是我赢了罢?”“双方实力悬殊,劣势的一方本该物尽其用,这也是莫可奈何。”怜清浅似乎全无痛觉,淡然说道:“况且,我们求的本就不是胜负,而是不死。”忽然伸手握住了剑刃,眼神倏冷。
一夺之下纹丝末动,杜妆怜霍然转身扬手,由下而上的剑光乍起倏落,与她身后黑暗中、由上而下挥落的刀光几乎重叠,某种极度压缩后又猛然爆开的锐响令人浑身一震,无法分辨是金铁交鸣、破空声,抑或单纯的风压而已。
银女郎退了一步,几点温黏溅上应风色的脸,鲜烈的血味透着难以言喻的生猛气息,伴随若有若无、间隔无序的滴答轻响。
他好半天才会过意来,那是自杜妆怜垂落的大袖下所坠落的血珠。
夜幕中传来怪异的嘶嘶声。
佝偻的矮小身形捂着脖颈,摇晃着走到月光下。
严人畏睁大黄浊的眼瞳,喉中出骇人的荷荷怪响,指缝间依稀可见被斜斜切开的喉管;左袖管滑落肘间,露出渗着乌青血渍的前臂,一道明显的剑创周围爬满青色蛛纹,与莫执一断腕附近的毒症相类。
“任伯……任伯!”阿妍凄厉的哭喊响彻夜空,急奔的少女却被半路上的储之沁抱住,以免她枉死于银女郎之手。
严人畏直到没了声息,依旧直挺挺地摀喉而立,暴凸的双眼之中满是愤懑与不甘。
杜妆怜身子微晃,信手点了左半边几处大穴,撕下袍袖咬住一端,胡乱裹伤,回顾怜清浅道:“我求的也不是胜负,而是对手之死。